精修版扶摇人间

扶摇人间第四章 习惯了而已在线免费阅读

当然刘彧也不是没有想过依靠山下的老竹剑挺过这次围杀，可是仔细一想便能想通。昔日的所谓剑仙之争在老竹剑的眼下好比一群稚童的小打小闹。这一次肯定也不例外，山下老竹剑就算失去立足之地，换座山头再待上几千年，就算不换山头，在万竹山脚下也无人敢去撼动半分。

昔日几座天下的杀力之最。

没人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更别说是现在的老竹剑也未必能出剑破局，天外除了有着几座大妖，还有着所谓的坐镇天外的三家狗屁圣人。一想到这刘彧就气得直跺脚，“这些见死不救，出手即是倒戈的玩意儿哪里称得上是圣人。”

一旦出剑，老竹剑的处境则会相当危险。

但是李扶摇是保住了，那山脚下剩余的剑道气运若是被千绝天下夺走，势必会给苍冥天下的最北端施加压力，进而破开那柄剑侵占苍冥天下也不是没有可能。因此万竹山下的剑道气运对于苍冥天下和千绝天下两座天下来说都很重要。

传言中的苍冥话事人孔夫子不知去向，据书圣羲知所讲，那苍冥老二的齐圣人被道祖拦在三水天下坐而论道。

漓水城上空的陪祀圣贤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十二境儒家炼气士，还有两名山巅修士，一名是三水天下的十二境道士，一名是身披袈裟的佛家至尊，也同样是十二境修士。三人出手阻挠不知还有几手的棋子落盘，除了送死别无其他用处。

现今的万竹山，无疑是静候一场围杀。

一名十二境真身大妖面目狰狞望向眼前身形渺小的读书人，“不知柳先生是何方坐镇的陪祀圣人。”

读书人不再双手负后，而是挽了挽袖管，“我比较喜欢游历山水，在苍冥天下这边山上人都喊我是柳长厚，而你们千绝天下的大妖似乎更喜欢叫我柳宗。”

那名大妖顿时如临大敌，先前对这名自称是柳长厚的读书人大概只有尊敬，也称不上是畏惧。而如今那名读书人说自己在千绝天下那边被大妖说是柳宗。至于“柳宗是谁”这个问题放在苍冥天下掀不起多大波澜，而抛在千绝天下则是能让无数坐镇山巅的妖族修士都要望而生畏的一名读书人。

将五柳洞天的四片柳叶炼化为本命物，据说这四片柳叶还是坐镇洞天的五柳先生亲手赠之。一人身侧四片柳叶独自深入千绝腹地，斩落一名十三境大妖化虹潇洒离去。

柳子厚昔年爱好游历天下山水，作诗作文滔滔不绝。昔年路过千绝天下欣赏一座天下的山水风色，顺手斩落一名纸糊的十三境大妖而已。

几座天下的山上修士，唯有孕育出本命飞剑的剑修最是烦人。而柳子厚的四片细长柳叶比烦人精剑修的本命飞剑还要更烦人精。

这名读书人还是个喜好用拳脚功夫的炼气士，打人专往头上打。

说句更有意思的言语。

当年柳子厚随手斩落的十三境大妖正是面前这位十二境大妖一脉的同门师兄。

现今柳子厚能凑巧察觉到天外有大妖蹲伏，还得依靠了五柳洞天的四片柳叶。

读书人笑道：“去。”

言语落定，四片柳叶微微一顿随后互相萦绕穿插，青色轨迹于空中捉摸不透，其中一片柳叶在其余三片柳叶中间。其余的三片柳叶围绕着中心的一片柳叶来回萦绕环转，又突然以一片柳叶为中心呈一字线排开，好似剑修抬手挥出的一道剑气。

大妖的真身被四片柳叶打得摇晃不定，读书人的巍峨法相拳意流淌如潺潺流水，一记拳印猛然打出。随即读书人的法相抓起大妖的身下双腿死死砸向地面，轰然坠地。

砸人如捣蒜。

柳子厚的高大法相五指如钩抓向大妖真身的头颅，一用力将整个大妖头颅再压向地面。千丈法相消失不见，徒留下身形渺小的柳子厚。柳子厚以一记本命神通隔绝出一片金文小天地，四片柳叶一线排开，一斩而过。一颗大妖头颅滑落身子，重重掉在地上。那一记类似于却又不弱于剑修剑气的四片柳叶没有停下，直至打破自身升起的金文天地才有了缓和的迹象。柳子厚这才将四片柳叶收回本命窍穴之中。

柳子厚伸手虚空一抓，那颗大妖头颅远离地面飞向柳子厚的手中，五指再一稍稍用力将手中大妖头颅化为齑粉。

信手斩落十二境大妖头颅者，离芸斋山长柳子厚。

不只是妖族蹲伏在天外，在苍冥中土之上的天外也自然有圣人坐镇。那名被称为苏子的中年儒士看向万竹山的方向微微皱眉，耳边又传来一阵言语，眉头蹙起更高。

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苏子是苏子，客也是苏子。自我问自我，最后求得真我。

书圣羲知悄然离开万竹山颠。

圣人刘彧眯起眼看向天幕。

李扶摇像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青衣女子问他练不练剑。

最后青衣女子还是问了他一个问题。

李扶摇思索片刻刚想开口，女子就以无名神通止住不让其开口言语，“多想想，多看看，晚些再给我答案也不迟。”

那个问题是，“假如你眼睁睁地看着身边人一个个消弥在眼前，你是否会后悔自己选择了不以手中剑，斩向身前人？”

那么不借他物。

是莫向外求？

或是我命不由天？

或是良知使然的后半句，不应斩向身前人？

或是两者皆有，起码当初的李扶摇想的是后者，那前者呢？

李扶摇神色古怪，自己想到了答案又该怎样与这位漂亮姐姐以声言语呢。

一缕细风略过李扶摇耳畔，醒来之时同样也伴有温柔嗓音响起，“只管想，只管做。想好了就说，我随时都在。”

李扶摇收拾好一身行头，踏出房门没多久就看到了一个熟人，一个似乎不太待见李扶摇的熟人。那少年见了李扶摇先是啧了一声，随后身旁走出一个妇女。妇女脖子处系着一个黄色凉帽，脸色看上去并不好，对李扶摇的态度更是一斑。妇女扯着嗓子，双手搂过少年的肩头，故意不去看李扶摇，大声喊道：“这不是茶阁穷讲书的吗？今天怎么这么晚去茶楼，连个讲故事的都干不好？也不知道是哪个狗男女养出来。”

李扶摇闻言面无表情，锁好房门后转身离去，越想越不对劲，最后撂下一句话，“哦，那你家儿子连个穷说书的都干不上呢。”

少年从小就和李扶摇不对付，妇女自打李扶摇来到村上就知道她很爱面子。少年八年前和李扶摇有矛盾，李扶摇刚上山的时候脾气性子并不是很好。听到一个差不多同龄的孩子偷偷在背后嚼自己舌根子，说自己没了爹娘才被带上山来乞讨半分神仙钱。李扶摇闻言也是像现在这般面无表情，可是等一个转头，李扶摇就拿着一个木棍子朝着少年迎头一棒。妇女是少年的娘，天生就是爱面子的人。自己家的孩子被当众砸了一棒子，肯定要找回场子，但看着少年淡漠的眼神，再一看手中血淋淋的棍子，转念一想又去找自己孩子了。少年在李扶摇之前也想去茶楼当个说书先生，少年做什么事情都不行，唯独觉得自己口才挺好，应该可以去茶楼当个说书的，从此走上财运之路。然后就被李扶摇抢去了，无他，因为李扶摇讲的更好呗。

现今那妇女本想着嗓音大些好把街头邻居都喊过来看看自己是怎么个风采，看看自己怎么嘲笑这个自上山以来就没爹没娘的孩子的。其实说到底还是怕那李扶摇像之前那样暴起给他母子两都来一棒子，起码人多，他应该会收敛点。谁没曾料想一句话给这母子两脸气得通红通红的。

李扶摇走着走着，一个高大少年一把搂过他的肩头，笑嘻嘻地问道：“怎么小李子，又要说书去？”

高大少年叫李吴越，也是个自来熟的人。说来也怪，少年比李扶摇要年幼上三四岁，可身型要比其高上一个头。李吴越打自李扶摇认识他开始，就知道他是在铁匠铺打铁铸剑的。李吴越闲聊的时候也讲过他们一家，往上追溯几辈子也都是个打铁铸剑的。有的时候李吴越还开玩笑说道：“你姓李，我也姓李，你说我们往上多数几辈子是不是也是一家人啊。”

李扶摇对这个李吴越还是佩服的，那次他碰巧撞见李吴越打铁铸剑时的神仙气象。把当时还是小孩子的李扶摇给吓得不轻，之后也时不时和李吴越问一问能不能教他怎么打铁。每次李吴越也都摇摇头说，这个是家里老爷子传给自己的，说是别人学不得，本家人才能学的透彻学的明白。自那以后李扶摇也就再也没有打起过学打铁铸剑的主意了，很早之前李扶摇很喜欢去干这些力气活。李扶摇好像隐约发现爹娘走后，自己的力气大了不少，脚力、眼力、耳力亦是如此。刘老头和自己讲过这是他爹娘死后留给他的一笔丰富资产，李扶摇听后低头沉思了好久也不说话。

李吴越为人仗义，常常帮李扶摇吓跑一些烦人的村里小泼孩。把梦想是仗剑江湖挂在嘴上，说是尔后一定要把打铁铸剑学精，然后打造一把属于自己的佩剑，云游四海，仗剑行走于江湖之中，那该是怎样的风采！

还说着要护着李扶摇一辈子，说得那叫一个肉麻啊，把李扶摇说的不好意思了，连忙让李吴越住嘴不要再说了。不说不打紧，这一说李吴越更来劲了，还大大咧咧地说未来要是有了嫂子要先过了他这一关才算事，不然这门婚事他李吴越坚决不同意。

现实是李扶摇处处都高出李吴越一筹，似乎连打铁铸剑的天赋李吴越这个本家出生的铸剑人都比不得李扶摇。什么上树摘果子，下河钓鱼找水草野菜，去山里村外打猎，样样精通。除了李扶摇不能出手赶走那些烦人的小泼孩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是李扶摇比不上他李吴越的了。不对，不应该是不能出手赶走那些烦人的小泼孩，理应是李扶摇他不愿意出手赶走这些天天吵闹的小泼孩子们。几字之差，句意犹如天堑鸿沟。这么仔仔细细一想，他李吴越真的没有能比得上李扶摇的东西了。

李吴越这时听到远处的一大吆喝声，“吴越回家吃饭了。”

转头望去，接着高高摇了摇手，“知道了，爹娘。”

李吴越突然感到心酸，好像他从认识李扶摇开始，除了他屋后天天练剑跟个木头似的女孩，有一个天天往他家里窜的书塾先生，再无他人。李扶摇处处都要高出他一筹，所以他理所应当的忘记了他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了。

有一次，李吴越在河边看着李扶摇钓鱼，心里好奇忍不住问了一句，“李扶摇你怎么什么都会，连钓鱼这种考验心境的东西像你我这样的粗老爷们都能学的会，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那天李扶摇仅仅说了句，“没什么，一个人活得久了，这些东西自然而然地就会了。”

李吴越低下头说了句对不起。

李扶摇抿了抿嘴唇，笑道：“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呢，一个没了爹娘到处求生了两年的孩子，来到了山上也是自己生活的一个孩子，怎么会真的没事呢。

仅仅是在已经一个人活久了的李扶摇的心中才会觉得没事的吧。

习惯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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