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蘼对戒

第四章 野草栀子

《纪念花中》曾出现过这样一些话：有一种人，谈感受太烂，说表达太满。

他们的内心往往孤独就像一件被定义为丑的衣服，遇见了爱丑的主人时，主流方向定义着什么呢，只是一件丑的衣服吗？

在书中读自己，在衣中找自己。

我在你心中亦是你在我心中。

一段优雅的爱情，总在美好时分离最被人怀念。

宋文琢曾对他说：执着者不明道德，遇你唯与失德。

这正如他们。

祝时聿不清楚。

这烂熟于心的一句话到底为何意。

“顾岓这个孙子。”

祝时聿喃喃道。

人群散去，宋文琢看着与他穿着情侣装却又醉入烂泥的祝时聿。

伸出手，握住那只绕着光环的左手，找到无名指上的圆，转了一个圈。

祝时聿的手偏修长，这对戒并不是他的指围，总是勉勉强强没有掉下来。

但他却一首戴着。

他是孤独，宋文琢知道。

“好了，祝时聿。”

宋文琢轻轻拍过他的脸：“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你不想在清醒时面对我，我知道。”

“顾祁是故意把你灌醉的，还有这套衣服同样，并不是我的安排。”

他不知道祝时聿的状态能否听清，但是他还是说了不少，接着身旁的人伸出中指：“宋文琢？

你说什么。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还有..说出国就出国，一出国就是五年，你还有脸回来。”

宋文琢替他收回食指。

祝时聿还不休不饶：“你还好意思说，你当年为什么不跟佴宇羌在一起？

你就该跟她在一起的，这样你就是我妹夫了，这样你就不会跟我表白，这样我就不会打了你一巴掌，这样你就不会突然出国...”宋文琢皱眉：“祝时聿，你醉了。”

“我没醉。”

“好了，回家。”

祝时聿醉着本来还想说，被抬起来后脑子更晕了，有口气堵在嗓子里，他就又不想说了。

宋文琢很高足有192，继承了宋父的优良基因，无论长相还是气质谈吐有过之而无不及。

太高也并不一件十全十美的事情，当然，能比祝时聿高12厘米，他是愿意的。

祝时聿不是第一次被宋文琢公主抱，很快就找到了舒服的姿势倚着，只是喝醉实在太难受了，即使宋文琢怀里非常舒服，他也还是睡不着。

这一夜非常安详。

宋文琢将祝时聿放到主卧的大床上，洗澡洗漱后，又找来热毛巾替他擦了一遍。

他甚至毫不避讳的给祝时聿换了睡衣，然后就掀开被子躺了上去。

同床分被而睡。

或许他们很早前便是恋人了呢，就在夏天出游的那个晌午。

（2）宋文琢实在不是什么君子，这是祝时聿第二天睡醒时的第一感受。

也对，他早就知道了。

面对一个男人这么扭扭捏捏的，实在很不爷们，可问题是，这男人不喜欢女人，他就实在爷们不起来了。

太有关系了，祝时聿心里不高兴，烦躁的脱掉了睡衣，洗漱台的镜子里，出现一个头发偏长的丧气男人。

一抹深红袭击了男人的眼睛，他凑近仔细一看，果然没错，脖子上出现一块暗红色宛如淤青一样的东西。

做男人27年，虽然没碰过女人，但好歹也是看过a片，会自行解决的正常男人，没吃过猪也见过猪跑。

他太知道这是什么了。

宋文琢怎么敢的啊？

真行。

“别让老子见到你。”

祝时聿掰断宋文琢的牙刷，看着脖子上的印记实在是不忍首视，就又找到衣服想要穿上。

昨的衣服被洗过，有一种野草栀子花的香味。

这个味道非常熟悉，是文琢惯用洗衣液的味道。

在他身上也总能闻到这种香气，当然，那是在大学生活当中。

祝时聿光着膀子，听到动静一回头，就见宋文琢站在洗浴间门口玩味的看着自己。

脖子上的那抹红色很引人。

“是我。”

宋文琢指了指那块，又把被掰成两截的牙刷扔进垃圾桶。

“你还要脸吗？”

祝时聿更生气了：“我有未婚妻。”

怎么这种事情好像被他搞得理所当然一样，就算是兄弟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抱着人家的脖子乱啃吧。

宋文琢轻笑：“未来只能活在你幻想里的未婚妻？

你知道她很大概率上会成为一辈子植物人，祝时聿没想到你有这种癖好，喜欢死人。”

“你说谁是死人，她只是暂时昏迷而己。”

“如果不是我，她大概率就己经死了。”

宋文琢取下毛巾，用温水打湿，拧干后摁着祝时聿的后脖颈擦了上去。

祝时聿一时没躲过，眼前一黑，温热扑面而来，接着他听到：“我救她不是为了给自己添堵，如果不是她很大概率上会成为一辈子植物人，祝时聿，我是不会救她的。”

“不救她，你就会恨我。”

“宋文琢，你放屁。”

“好了，既然她的手术非常成功。”

宋文琢抬起左手，确认了一遍时间。

现在是上午十点二十五分：“我给你半天时间，你该履行你的诺言了。”

（3）祝时聿知道宋文琢会带他去到那里，如果说许多年前的执念用雨水无法冲刷干净，那么或许需要有人像上苍祈求一场巨大的暴风雨，而他，就是那个需要在雨中赎罪，反省自我的人。

现实和想象要是能够一样，他必定跪在大雨中，唱一首，大悲咒。

宋文琢那天说，你变丧了。

一切好像己经开始无法控制，即使长发遮住迷雾，颓丧的清风也吹不动两人之间的执念。

或许他应该去修剪一下发型。

但是如今，似乎只有这几撮就快到遮住鼻头的额前碎发能懂他此刻的无助和迷蒙。

他心中有不少恐惧，害怕不可能不存在，这一趟只会非常危险，公司无力回天，佴宇湘一病不起，再往前走就是恶魔，现在说不惜命是否太过于不合时宜。

那片清湖，会不会是他的终点。

他没什么好准备的，他现在只希望自己也和佴宇湘一样，被什么东西砸伤脑袋，或者被卡车撞死，最好昏迷后，能和佴宇湘一间病房，极其安静的时候，还可以听听对方的呼吸声，想象未来和过往是否会有机会重叠，再来一次的话，那一步是不是不走比较好，是不是早就该不管不顾了。

最后，他走到顾祁的公寓，掏出钥匙打开了这人的家门。

和他预想的不同，房间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人。

一个瘦小的，总是营养不良，温和的，多年未见的小男孩，头顶湿乎乎手里正握着散发着热气的牛奶。

这是顾祁照顾人的一贯方式。

余五杏和顾祁同时抬头，见祝时聿突然的出现，两人都出现了不合时宜的表情。

就是这样空洞的世间情意。

真是丧啊。

祝时聿觉得没什么能容下他了。

顾祁很快反应过来，心里也猜测了个五六，很快倒了一杯热牛奶递到他的手上：“过来坐。”

“祝时聿，你看上去挺不好的。”

余五杏抿抿嘴唇，后又看了看顾祁。

“嗯。”

“顾小三，对不起，打扰到你们了。”

他道，不过说这话怪是虚情假意。

“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余五杏。”

祝时聿又喝了一大口牛奶，黑色的眼袋与嘴角的牛奶形成鲜明的对比，不过此刻他一点都不在乎，他几乎再也不考虑什么了：“你们为什么还没有在一起。”

这话一出，顾祁下意识去看余五杏，紧张的捂住了祝时聿的嘴，蹭了一手牛奶不说，结果还被咬了一口：“祝时聿，你是狗吗。”

“我是狗就咬死你不偿命。”

“呦呵，这么大怨气呢？”

顾祁讽刺的撇撇嘴：“不会失身了吧。”

余五杏这么多年，依旧觉得自己需要适应适应这些人的聊天方式。

“顾祁。”

余五杏道。

顾祁冲他无奈的笑了笑，捂着自己被咬的手：“说吧，你们到底怎么了。”

祝时聿把最后一口牛奶喝完，看了看余五杏，又看了看顾祁，把领口的第一颗纽扣取下来。

就像揭开自己多年不愈的伤疤那样，他并不避讳在这俩人面前把自己脱光。

死到临头，他什么也不怕了。

那抹红色己经退去了鲜艳，不过依旧被他们一览无余。

甚至不需要祝时聿自己坦白，宋时聿是故意印在明显的地方的。

他们如果眼细，是能发现的。

“再过一个小时，我就要和他去碧落山。”

祝时聿接着道：“我怎么办，我又不能不去。”

余五杏拍了拍他，或许是想到了什么，面露忧郁。

感情里谁又能顺风顺意。

“别搁这矫情了，宋哥又不会吃了你。”

顾祁白他一眼。

“反正我不想去，你必须给我想办法。”

接着祝时聿意味深长的看了余五杏一眼，威胁道：“不然我就把你的秘密告诉他。”

“反正我己经这么惨了，不介意更惨。”

“...”顾祁捏捏眉心，他居然忘了，这小子手里还捏着他的把柄。

他看了看余五杏，心里也发了狠。。

（5）最终，夜晚十点十五分，祝时聿还是同宋文琢坐上了去南城的火车。

此行只有他们彼此，然而路途危险，下铺的火车摇摇晃晃，斑驳的光影如同穷游画家一般清冽动人。

祝时聿心里郁闷，因此故意背对着宋文琢。

这次，他带上了几年前买给佴宇湘防身用的防狼喷雾，手掌大小，他就放在风衣的内侧口袋里。

快点结束吧，祝时聿想。

毫无例外，有人洞察了一切。

空气里轻轻弥漫野草栀子花的香味，然而他很快便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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